□ 王文珏
这是根据2006年美国《纽约时报》畅销书排行第一名的小说《大象的眼泪》改编的电影。原著被翻译成44种语言,在全球销售超过120万册。有这样给力的基底,电影来头颇具大阵仗:奥斯卡影后瑞茜·威瑟斯彭+奥斯卡最佳男配瓦尔兹+新锐小生、《暮光》男主角帕丁森。
然而1+1+1……就等于它该等于的数字吗?未必。
《大象的眼泪》以90岁雅各布的回忆展开:无忧无虑的生活在23岁戛然而止:父母遭遇车祸,他忽然变得身无分文,被迫退学。人生一夜间灿烂转黑暗,悲伤潦倒的雅各布跃上一列火车,误打误撞进入了“班齐尼天下第一马戏团”的世界。从此,他以兽医的身份开始了另一段人生:给马看病、喂养狮子,随马戏团沿铁路跨山越海,在上世纪30年代美国大萧条时期流浪四方。
对雅各布而言,马戏团是救赎,也是炼狱;是流离失所的开始,也是爱的萌发地。他与马戏团女主演、团长奥古斯特的妻子玛莲娜相爱了。奥古斯特是马戏团里的“王”,他制定一切规则,用暴力统治马戏团的一切。听不懂英语的大象萝西,每日在奥古斯特残暴的象钩下受尽折磨,马戏团时时传出大象的哀鸣。雅各布、玛莲娜、萝西,两人一象在不可言说的温暖中相互慰藉,反抗残暴,走上一条浪漫又骇人的不归路。
马戏团,是种独特的美国文化,近乎于一个美国式的“江湖”。三教九流的人们、各种各样的动物,随火车流浪。在上世纪前半段,马戏是全美重要的娱乐方式。每到一地就扎上木桩,搭起高高的帐篷,在吆喝声中卖票卖乐子。他们是规则中的逃逸者,城市的边缘人。原著作者莎拉·格鲁恩正是对这个“野、怪、妙”的世界深深着迷,花三年时间收集素材并完成架构。
与小说文字相比,影片导演弗朗西斯·劳伦斯的镜头语言原本是颇占优势的:小丑的脸谱、动物的有序、流灿的音乐灯光、闪闪的亮片、圆帐篷的天幕,光怪陆离的世界代表着荒诞的秩序,粗俗的华丽,廉价的欢喜。而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是黑漆漆的仓库、充满动物膻气的车厢,以及阴森暴力的统治。反差,让这个正经社会的“吉普赛”如世外桃源,又似人间地狱,雅各布的故事便在这样的场景下徐徐展开。
但或许是将“留白”具体化后的失落,银幕上马戏团那野性的生命力远不如阅读时感受蓬勃。同时,时长的限制让导演删除了众多反映美国百味的小人物,雅各布与大象之间的情感交流也被缩水,更重要的是,小说中对潦倒的雅各布奋力一跃,开始一段萧条大时代里随波逐流的闯荡,一段认命式的不认命、自我放逐里的自我追寻,都被严重削弱,主副线全都让位于爱情旖旎。这就是好莱坞爱干的事:给所有盒子打一个俗烂廉价的粉红蝴蝶结。影片4月底北美上映后,许多观众把它比作“火车版”以及“喜剧版”的《泰坦尼克》:以倒叙始,以倒叙终,回忆一段抢夺真爱反抗假爱的三角恋。
影片女主演,奥斯卡影后瑞茜的表现尚可,在丈夫与情人间顾盼的眼睛语言丰富,给出了一个正在老去的金发洋娃娃的美丽和沧桑,风情与纯真。但男主演帕丁森却显稚嫩——不是剧中人需要的嫩,而是一种与角色游离乃至脱离的嫩。原书中,赤手空拳的少年跌跌撞撞,在爱欲里寻找暖流与光,在抗争里寻找被剥夺的梦想。现如今,不管是爱情还是抗争,这个形象怎么看怎么缺一根骨头,向下不沉底,向上不给力,两厢一错,坚定的雅各布好似浮在半空。而这对“姐弟恋”的爱情,更像一朵飞扯成雪丝万缕的棉花糖,蓬松不实,吃进嘴里就发觉不过是一口平常砂糖。
如今,这部号称奔着今年奥斯卡去的电影一上映,许多读者就急不可耐地买票欣赏——这恐怕也是它至今仍晃悠着立于票房前十的原因。但看完了咱还是不由叹口气:不是每个故事都适合改编,电影这种艺术再现未见得就能通杀一切文字——大家各有各短板。好小说之于电影,有时还是需要老死不相往来的气节的。